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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期 電子報-美國的民主制度怎麼了
美國的民主制度怎麼了
顧濤環顧世界：
2005年，我搬到美國工作和生活，在每天的來來往往之中，一定會不自覺地把美國和中國來做對比。美國經濟的發達當然是盡人皆知，但是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即使是最普通的美國民眾都有非常高的生活品質，當時最流行的一句話是底特律汽車工廠的一個藍領工人的工資可以非常好的養育一個4口之家，有一個兩層的大房子（在中國稱作獨棟別墅），很大的院子，前後草坪，家裡有兩輛汽車，每年還有幾次外出度假。我所在的城市，經常看到普通人家，開著汽車拖著快艇外出度假。在我看來，美國的富人和窮人，在生活品質上沒有本質的區別。另外在社會制度上，美國的民主和自由給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我當時的感受特別像日裔美國學者福山于1989年提出的「歷史終結論」，認為人類社會發展以西方的自由民主「成為普世性的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而告終。 所以那時的我被中國的朋友稱為「憤青」（憤怒青年：思想偏激、有極端言論的青年。）當然，那個時候，很多來美國更久的華人和我說，我趕上了美國最好的時代的尾巴，當時我還不太理解。
隨著在美國生活了十幾年，親身經歷和目睹了美國社會的變化，我能看到的最大的問題是貧富差距的拉大和中產階級的消失，美聯儲報告顯示， 2020年美國最富的前1%和10%人口分別占全部家庭財富的30.5%和69% ，而最窮的50%人口僅占全部家庭財富的1.9%，且這種差距呈加速拉大趨勢。其實美國從2000年到2020年這20年，整體經濟發展的也非常快，但問題是增加的財富主要去了富人那裡，而普通人的收入沒有明顯的增加，甚至大量的普通人的生活過得還沒有他們的父輩來的好。再加上2008年的金融危機，更加激化了這個問題，這就引發了社會的撕裂，社會矛盾的激化，大規模槍擊案飆升。
這種社會的撕裂直到特朗普的當選達到了頂峰。誰也想不到，這個在公開場合表達種族歧視並歧視女性的人可以當選總統。BBC這樣報導：「最初很少有人料想到他會參選，結果他參選了；沒人預測他能獲得多少民意支持，結果他獲得了；共和黨人中都沒有幾個覺得他能贏得初選，結果他贏了；沒人預料他能獲得候選人提名，結果他獲得了。最後呢？絕大多數媒體人和民調機構都說他贏不了大選，結果他贏了。」BBC分析的核心原因是「草根民怨」：「這些藍領白人，不分性別、年齡和教育水準，幾乎全面反水，轉而支持被『主流社會』不齒的特朗普。特別是美國鄉村選民，長期感覺被所謂『主流社會』拋棄、呼聲被壓制，通過對主流社會的選擇說不來表達他們怨憤。」
眾多周知，美國大選是選舉人團制度，在每一個州「贏者通吃」，雖然特朗普贏得了大選，但是支持率是46%對48%，甚至低於他的競爭對手希拉蕊。同在2016年，英國舉行全民公投，以52％對48%決定了國家命運：英國正式脫歐。
發生的這一系列事件之後，讓我這個深信「歷史終結論」的人開始自我懷疑，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西方的民主制度到底怎麼了？ 畢竟西方的民主制度在過去的上百年都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為什麼在近些年出了這些問題？
我自己的思考是在過去的20年，人類社會發生的最重要的變化就是互聯網的出現，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出現。隨著2007年iPhone的上市，智慧手機能夠讓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普通人接入了互聯網，互聯網本質上極大的消除了資訊的不對稱。
我們想像一下，100多年前，美國的選民還要趕著馬車去城市中心投票選總統，他們獲得的資訊極為有限，即使到了幾十年前，普通大眾能夠獲得資訊的管道無非是報紙和電視，而這些媒體都掌控在社會的精英手裡。所以那個時候，美國一定會選一個符合「主流思想」的總統，帶領著國家向前走。所以我更願意把移動互聯網出現之前的那種西方民主稱為「精英民主」。
然而隨著移動互聯網的出現，普通的大眾不必再相信報紙電視的言論，每個人都有一個相對平等的資訊獲取和資訊溝通的管道。他們完全不受主流思想的影響，只會投票給那些他們願意支持的人，即使候選人的思想不正確（一個側面也可以反映出普通美國人其實種族歧視的思想還是很嚴重的）。這種民主，我稱之為「平民民主」（有的媒體稱為「暴民民主」或者「民粹主義」）。
關於「平民民主」和「民粹主義」讓我想到了《烏合之眾》，這本書是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古斯塔夫．勒龐創作的社會心理學著作，首次出版於1895年。書中的一些觀點是值得思考的：「大眾沒有辨別能力，因而無法判斷事情的真偽，許多經不起推敲的觀點，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普遍贊同。群體只會幹兩種事--錦上添花或落井下石。群體盲從意識會淹沒個體的理性，個體一旦將自己歸入該群體，其原本獨立的理性就會被群體的無知瘋狂所淹沒。」所以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贊同一個國家的命運和或者一個國家的領袖，應該由52%的人替另外的48%人決定。
2022年1月5日，提出「歷史終結論」日裔美國學者福山教授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一篇文章，他提到：「一年前的1月6日，受前總統特朗普鼓動的一群暴徒襲擊了國會，這在國際上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標誌著美國全球實力和影響力的顯著下降。根據自由之家發佈的《2021年世界自由》報告，民主已經連續15年走下坡路，其中一些最大的挫折來自世界上最大的兩個民主國家--美國和印度。全球民主的衰落是由複雜的力量推動的。全球化和經濟變革使許多人落在了後面，生活在城市的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人員與具有更傳統價值觀的小城鎮居民之間出現了巨大的文化鴻溝。互聯網的興起削弱了精英對資訊的控制。美國模式已經衰落了一段時間。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政治日益兩極分化，持續陷入僵局，使其無法履行通過預算等基本政府職能。美國的制度存在著明顯的問題--金錢對政治的影響，投票制度與民主選擇越來越不一致的影響--但這個國家似乎無法進行自我改革…」。
很顯然，歷史還遠遠沒有終結，到底人類社會的終極制度在哪裡？是之前的精英民主？還是現在的平民民主？亦或是另外的一種民主方式？
訓練中心專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