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期電子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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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減政策」到底對不對？

顧濤環顧世界：

2018年我們全家從美國搬回中國，那一年的耶誕節，我們和孩子的同學、家長一起去要舉辦北京冬奧會的崇禮去滑雪。滑了一天的雪，一身的疲憊，吃過晚飯之後，本想著大家坐在餐廳裡，好好聊聊，結果好幾個家長都行色匆匆的說要回酒店房間，一問才知道都是要帶著孩子去上網課，而且大家清一色的都去上「學而思」的網課，那一刻我真的被震驚到了，學而思到底是怎樣的一家神奇的公司，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讓所有的家長和同學都趨之若鶩。

後來瞭解知道，學而思網校是美國紐交所的上市公司「好未來」旗下線上教育品牌，為K12（一年級到高三）的孩子提供課後教育培訓的服務，俗稱「補課」。學而思網校做的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利用互聯網的技術把補課的成本降到了最低，一個老師在講課，課堂上可能有幾百個甚至上千個學生，這是傳統的線下教育在成本上無法競爭的。這樣可以讓每一個學生只用付非常少的費用就可以享受之前只能線上下教室中的補課效果，而且我也體驗過他們的線上課程，老師講的也非常好，也很善於調動課堂的氣氛，雖然有幾百上千的學生，但是他們為每20-30個學生都配備一個班主任，班主任會盯著每一個學生的學習進度，所以你也會有線下課程的感覺。我當時對學而思網校佩服的真的是五體投地。說巧不巧，正好我的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後來加入了學而思，出任CIO（首席資訊官），也是對這家公司大加讚賞，所以我也積極的買了這家公司的股票。

2021年7月24日，政府發佈了《關於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這一份檔就像在課後培訓界扔了一顆核彈。以學而思為代表的眾多在課後教育培訓界風生水起的公司一夜之間都轟然倒塌。2021年學而思最高股價曾經是$90.96美元，而現在的價格是$5.58美元，跌去了94%，我個人的投資也損失慘重。

這一政策被簡稱為「雙減政策」，雙減政策是教育部門針對義務教育階段提出的減負政策，具體指全面壓減孩子作業負擔，還需要減輕校外培訓負擔。

．雙減政策一：
減輕作業負擔。在北京，要求小學一、二年級不佈置家庭書面作業，可在校內適當安排鞏固練習；小學三至六年級書面作業平均完成時間不超過60分鐘。這一政策讓我感覺瞬間回到了美國，我的兩個兒子是在美國讀的小學，我和我太太最大的無奈就是美國的小學完全沒有作業，他們甚至也沒有教科書，所以你都不知道他整天在學校都學了些什麼。在美國的華人圈子裡，大家都開玩笑說，孩子去上小學根本就不是去學習，其實就是去社交了。

．雙減政策二：
減輕校外培訓負擔。在北京，學科類培訓時間不得與中小學校教學時間相衝突。學科類培訓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嚴禁資本化運作。校外培訓機構不得佔用國家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及寒暑假期組織學科類培訓。不得開展面向學齡前兒童的線上培訓，嚴禁以學前班、幼小銜接班、思維訓練班等名義面向學齡前兒童開展線下學科類(含外語)培訓。

可想而知，在這個雙減政策下，所有的課後培訓服務機構的業務都土崩瓦解了。我當時其實是非常的不理解，倒不是因為我自己的投資遭受了損失，總是覺得這個產業存在即合理，為什麼要顛覆性的去改變一個行業？一下子讓那麼多人失業呢？

前幾天和幾個朋友聊天，讓我重新思考了這個問題，我的朋友提到我們之前公司的一位老領導，自己的女兒學習成績不好，讓他沒少操心，父女之間也沒少發生衝突，女兒最後連大學都沒有讀下來就退學了，現在做著一份可有可無的事情，我們這位老領導說他現在想開了，也接受了這樣一個事實。還有另外一個媽媽，費盡千辛萬苦把自己的兒子送去美國留學，結果一年之後收到學校的通知，把兒子開除了，理由是他的兒子一年都沒有去學校上學，後來這個媽媽才知道，他的兒子每天就寄宿在其他人的宿舍裡打遊戲，從來都不去上課，媽媽一下也就崩潰了，幸好得到了別人的幫助，慢慢的從情緒中走出來了。突然發現這一代人裡，身邊很多的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有抑鬱症。我之前對心理疾病是完全的不瞭解，剛到美國的時候，知道很多美國同事去看心理醫生，還覺得他們矯情，玻璃心。現在身邊的孩子抑鬱症的越來越多，一下子讓我能夠正視這個問題了。

想一想我們那個年代，父母對於孩子的學習基本上是不干預的，都是孩子在學校裡自主的學習，如果天資不錯，再加上努力，成績就會差不了。如果天資一般，但是只要努力，成績也會不錯。在那個時代，很少有聽說有同學得抑鬱症。但是自從有了這個課後補習班之後，就像給所有的運動員打興奮劑一樣，它會明顯的提高孩子的成績，因為這種補習班就是針對應試教育應運而生的，它教的其實並不是知識，而是考試技巧。如果別人上補習班而你不上，即使是你天資聰明，智力過人，你也可能考不過別的孩子。所以最後這就逼著所有的孩子都要去上各種課後補習班。這些年針對這種現象也應運而生的一個詞叫做「內卷」。「內卷」把那些本來應該讓孩子奔跑，歡笑，尋找自己志趣的時間，全用來補習了。「內卷」給這一代人帶來了太多的壓力，帶來了痛苦的抑鬱症。

所以從這個角度思考，我開始支持雙減政策了。當然如何操作落地，是否要這麼激進，可能有不同的做法，值得商榷。另外雙減的政策只能部分的解決問題，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因為如果應試教育的根本體制不改變，其實還是無法避免內卷的問題。

當然，從目前現行的社會情況下，很多人覺得高考這種應試教育肯定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它是唯一相對公平的選拔人才的辦法。實際上各個國家也都在探索不同的教育體制的辦法，即是像英國和美國也都是不一樣的，英國的大學錄取是偏向於看考試成績，而美國的大學錄取是偏向於看綜合素質等相對軟性的東西，弊端就是滋生了嚴重的種族歧視現象。相信人類社會在教育這個問題上還要有很長的路要進行不斷的摸索和前進，希望有一天我們能找到一個比今天所有的教育制度都更優越的方式，還給孩子們一份自由，讓他們真正的追求他們的夢想來回饋這個社會。

（作者: 顧濤，管理高爾夫訓練中心專任講師）